不系之舟

读《旷野无人——一个抑郁症患者的精神档案》

看李兰妮的那期《开讲啦》,对于这本《旷野无人——一个抑郁症患者的精神档案》,想看又不愿意去看。最后因为要帮同学借它,经了手自然是不能放过的。

先摘一段引子吧。

积极点,李兰妮。我知道你脑子里又充满了那些抑郁者自杀者的影像和声音。关掉这电闸。深呼吸。

好些了吗?我知道你的心在轻轻哆嗦。

癌症开过三次到,做过四个半疗程的化疗。从2003年4月至今,你一直要服用抗抑郁药:赛乐特、奇比特和佳乐定。你每天都想到这句话:活着比死要艰难。

你每天要在脑海里反复抹去这句话。

旷野无人——往光亮处走啊,你将走过死荫的幽谷。

常有人在问:你在写什么?

什么也不写。

那你每天干什么?

不干什么。

心说:我在竭尽全力——活啊。

接着,边读边写下一些感受。

文章前面的日记里非常详细的写了自己如何“抗争”,去各个科室做各种检查,阅读大量的有关抑郁症的书籍,就是无法相信自己重度抑郁的现实。也写到一些曾经被自己忽视的细节,比如从来没有想过死,却深受水果刀锋利刀尖的诱惑。抑郁症作为一种精神疾患在中国广泛的不被正确认知,即使确诊后,亲朋好友相信者依然不多。补白里作者写“如果我曾接受过精神病学的普及教育,就不至于遭遇双倍的精神煎熬”。正因为作者没有接受过,所以在看病接受测试时本能地绕开了测试“陷阱”,成功骗过医生,成了一个被精神科权威诊断成没有抑郁症的深度抑郁症病人。

而时间从2003年轮转到2013年,随着“抑郁”流行成为口头禅,人们对抑郁症又有了怎样的认知呢。诚然,由于“过度紧张、生活的不稳定性、信息泛滥、增速、高期望值与实况之间的鸿沟”,抑郁症病人在增多,但是也没有到“草木皆兵”的地步。“我最近失眠,我是不是要慢慢重度抑郁了。”“不顺利,都不想接着干了,是不是抑郁症了。”其实,对疾病的自我怀疑某个方面来说是幸运的,可以督促我们及早的正视问题从而解决问题,不幸的是大家在不了解的情况下自我诊断患得患失,甚至讳疾忌医。我想,这也是为什么有天在书店闲逛的时候会发现那本有趣的书,心理博士埃里克·梅塞尔的《你以为你抑郁,就真的是抑郁吗?》,可惜书是封着的。

这里摘取文章链接中关于《看见红色感觉蓝色——愤怒与抑郁之联系》的部分摘录:

第二个方面是一份身心症状的检查表。只有当你符合下列五项或五项以上时,你才会被诊断为抑郁症。这些症状如下:情绪抑郁;丧失兴趣和快乐;胃口紊乱;睡眠和活动发生变化;疲倦;不应有的负罪感;集中精力有困难;有自杀念头或计划。

作者在一篇文章里写“目前我没有能力去寻找答案,也没有勇气面对全中国这个层面的现状,可我担心我们的未来。我渴盼有知识有勇气的社会精英关注中国人的精神疾患”,令人动容。想起一个同学,也曾经是重度抑郁症患者,当初毅然决然的报考了应用心理学专业,理想是开一家自己的心理咨询诊所。她,还在为实现自己的理想努力吗?

作者摘录了一篇自己的散文的一部分,《十岁的一个瞬间》。在特殊时代里,十岁小孩的那种坚强让她显得老里老气没有天真,而她独自生活的岁月里,生日那天留下的照片则在很多年后却“依然传达着一种无法言说的忧伤”。补白里作者描述,“那些日子,每天早晨醒来,心情总是一种底片的颜色。屋里弥漫着莫名的伤心气味,大脑里仿佛晃动着洗照片的药水。渐渐的,童年的画面慢慢浮现出来。身心都浸在这样的化学药水中,越来越不能自拔”。是的,我们都沉迷于曾经的那些伤痛,那些痛像是美丽妖娆的罂粟,飘散出的每一缕香味都是一分更深重的毒。只是,醒醒,醒醒,好吗。

作者在第10篇里写到:

前些年,我写了中篇《十二岁的小院》,里面记录了一些童年的伤感故事。妈妈看后,给我打电话,说我这是出卖她赚稿费,再写这些她就跳楼。弟弟也指责我,说我不孝,污蔑妈妈,并要求我在收入集子出书时把有关段落删掉。

其实,同一件事情在不同的人看来,常常是截然不同的。我还能记起我妈偷看了我初中写的日记后的愤怒,以至于我都没来得及声讨她侵犯了我的隐私。可是那些,就是我看到的事实和基于事实的自我感受啊,哪里有什么对错。文字本身不过是一种记录,不能复制。

我也记起很多年前,那位有着重度抑郁的好友的爸爸来学校接她回家。她爸爸说,“真是不好意思,给你们都添麻烦了”,脸上是遮遮掩掩的羞赧之色。接着是深深的困惑,“大家都没打过她骂过她,成绩考不好了也没怎么着,这怎么就患上这个病了,谁没个不高兴的时候啊,可怎么就没完没了呢”。这不是原话,原话永远地停留在了七年前的某一天的空气里。恐怕到现在他还是不懂吧。

那和懂你的人在一起怎么样。

我要特别注意情绪不要受她的影响,不要让她那些不必要的忧虑传染我,我妈妈是典型的神经质抑郁病人。

与她接近,就像一个不会游泳的人想去就一个还会游一点泳的落水者,结果被落水者慌乱中勒住了脖子,不但救不了人,自己还处于更危险的境地。

我想,曾经很多不会游泳的人,后来会以为自己是一个游的很好的人。等面临了现实的一拨又一拨的考验,发现自己也不过是多少会游一点的人吧。当然还不够,但是也并不需要着急。走着走着,就会走出答案。

所以,碰到你认为应该是和你感同身受的人,怎么冷漠地就远离了。不要抱怨,并不是你的问题,她只是还不能安全地帮助你。但是也不要因此放弃倾诉,总有人在更大程度上像是天生的负情绪绝缘体。或者,说一种方式来倾诉,这些都是人生的智慧吧。怎样以一种方式来排遣情绪,又同时能够做到不影响别人本来良好的情绪,这是倾诉的最高境界吧,双赢。

书后面也有提到“专家提醒抑郁症病人,要向朋友求援,要与具有积极思想的朋友多来往,要尽量避免参与消极的对话”。

作者老实的承认,并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得抑郁症。为什么同样怎么怎么相似的十个人中,那九个没患抑郁症,而偏偏这一个人重度抑郁呢?这恐怕是多少各类科学家都想要破解的谜题。我肯定更没得有答案了。我就是觉得吧,没得的,就乐着,多多传播正能量,得着的,也学学乐着,尽早淌过去,加油。加油。

其实,每年这个时候都有重度抑郁症患者自杀。但是,普通人的死没有新闻效应,他们就像一颗眼泪,刚抛洒在空中就蒸发了,无声无息无影无踪。张国荣的死,唤起了社会对抑郁症的关注。他的纵深一跳,成为许多人脑海中永恒的一个画面。这个画面所引发的的震撼,成为抑郁症这一课题的社会启蒙。

我当时还小,既不关心新闻,也不关心明星。倒是上了大学以后,某一年的4月1日参加了学生组织的纪念张国荣的活动。大家聚在一个大大的多媒体教室里,轮番有人领唱哥哥的歌曲,气氛狂热却压抑。那时我只看过一部他的《阿飞正传》,还没看太懂,脑子里都是哥哥落寞的身影和那句“我听别人说这世界上有一种鸟是没有脚的,它只能一直飞呀飞呀,飞累了就在风里面睡觉,这种鸟一辈子只能下地一次,那边一次就是它死亡的时候”。即使这样,却还是很多次忍不住流下泪来。每一次涉及死亡,都心里难受的厉害。往后退一步好么,好么,你根本就不知道这个世界还会带给你多少快乐或者痛苦。

一个普通的因感冒而咳嗽的病人若与一个重症的抑郁症病人坐在一起,人们肯定会同情那位咳嗽的人;心疼他咳的难受,担心他咳出血来。却不知道那位抑郁症病人心里一直在流血,不,他的整体状况比心里流血还恐怖,尽管不曾呻吟半句。

很多时候,我们确实就是这么肤浅。

抑郁症病人常遇上被人用指头戳捅伤口的“安慰”。

精神卫生科门诊宣传栏上第一句话就是:“抑郁症跟意志、品行无关。”

这句话让很多初诊的病人释然,并心存感激。

如我患的抑郁症,就跟大脑化学物质5-羟色胺严重失调有关。简言之,我必须服用精神化学药物补充它,否则即使天天看心里医生都救不了我的命。

在国外,精神病学家与心理学家是有区别的。

“精神病学家受过精神病学方面的专门训练,作为医生,他的注意力是放在精神病的特定征兆和症状上,然后作出诊断并决定是否需要用药物进行治疗。精神病学家有权开药物处方。对于心理学家来说,他的注意力主要放在心理和情感引起的问题上,如家庭冲突、经济问题、由各方面客观因素引起的压力问题等等。各类心理顾问和心理学家无权开药物处方。”

对病人来说,其抑郁问题是生理上的还是心理上的,必须首先区分清楚。

抑郁病人往往容易弄错。有的人明明大脑化学物质失调,属于生理性质的抑郁,去不寻求生物性治疗,反跑去做心理咨询、心理辅导,结果可想而知。

我,也是才知道还有生理上的抑郁病因。对了,香蕉是很好的抗抑郁水果呢。

拿得起,放不下的人越来越多。中国式精英若在公墓默想半天后,可能倾向于工作时步伐要卖的更快,权力要抓的更紧。我们习惯只争朝夕。

这写的就是我们啊。

既然她已习惯扮演“病人”的角色,那么我就要练习在心理上保持冷静的距离,要当好观众,不要盲目进入“急救室护士”的角色。不要试图去纠正她,也不要去反驳,更不要生气、烦躁。

其实,想想我自己很少是一个好的倾听者,总是奔着命似的就当了“急救室护士”,关键是还不合格。慢慢改掉啦。

我们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精神、命运的分水岭。当我们成为抑郁病人,或将要成为抑郁病人时,必须安静下来,仔细梳理自己的精神脉络:到底哪个段落出了毛病?究竟哪个区域有暗伤?阻塞是什么?裂痕有多深?

你做过这样的精神梳理吗?

其实,没有抑郁症也不妨做做这样的精神梳理,努力奋斗的同事也要懂得知足常乐。

我能说什么?我能做什么?我抑郁!

这样的时候我也有过,虽然并不能和书中的境地相提。

弟弟想吃葱油饼的时候,就对妈妈说:“我……想去给妈司令当儿子。不怕的,我不是真的叛变,吃饱了我就跑回来。”

妈妈问弟弟:“如果别人给你很多好吃的东西给你很多钱,要你出卖我,要抓我去批斗,你怎么办?”

“我帮你打他们。”

“如果爸爸也同意,姐姐也同意,你怎么办?”

“打死爸爸,打死姐姐!”

“心肝儿子呦——”

于是,妈妈就去亲弟弟的脑门,弟弟也去亲妈妈的腮帮,亲得吧吧响。

看到这里的时候,心头紧了又紧,紧了又紧。

直到今天我才意识到:不了解一个人的梦,就不肯能真正了解这个人。

这个道理是埃里希弗罗姆前天告诉我的。

那么,没有梦的人呢?是幸运还是不幸?是快乐还是一样的痛苦?

家丑不可外扬,在我们的文化传统里,为尊者讳、为亲者讳已铸造成基础么迷得。我们不敢追根究底进行反省。我们不敢出动约定俗称的民间规则。我们的教育一味颂扬百分百的母爱、父爱。我们无视社会、历史、疾患、意外对天下父母的压力、逼迫、扭曲,不敢直视父母的精神世界遭受的灾害性病变,不敢伸出援手去帮助我们亲爱的父母,不敢与父母携手面对世纪、时代在人类精神世界发起的争战。于是,父母是孤独的,迷惘的,抑郁的。子女是孤独的,迷惘的,抑郁的。我们相互间的哎是百分百真实吗?百分百不相疑吗?百分百信任吗?百分百幸福吗?百分百无憾吗?百分百不需要反省更新吗?百分百健康,可以延续吗?这条精神基因链百分百没有病变和缺失吗?

我并不能深刻到这个程度,但是一直觉得父母是可以被“改造”的。其实,成长的过程,应该是子女和父母的互相成就吧。你们第一次做我的父母,我也第一次做你们的子女,只有这一次是无比确定了的。

在第34篇的认知日记里,作者由梦境讲到了科学与迷信。“早有人在研究超感觉认知、心灵学、预知实验、透视力等边缘学科,人类对宇宙的奇异不断会有新发现。对未知世界的能量显现,我不敢妄作肯定火否定。不同的世代,对科学和迷信有着不同的解析和认知。”我也好想向李兰妮一样报告老师:我想知道,什么是迷信?什么是不迷信?

李兰妮写自己为外婆的事情伤痛却无能无力,外婆走了觉得她不用再受苦,却还是瞧不起自己,觉得不过是自己是在给自己的良心解脱。作者絮絮叨叨说了一堆,我有懂,就好像我一直没有勇气翻开《酥油》那本书。

可现在的人,凭一句“破除迷信”做免死金牌。他们什么都不信,心中大大空虚,这样的“空屋子”,不招污鬼才怪呢。

关于信仰缺失的问题,再多人讨论和关注,都不为过。

书里也不完完全全都是沉重的累人,第36篇认知日记里有了一只宠物狗,“周乐乐”,还是作者有N多个理由拒绝却最后养回了家的结果。看到那一句“狗书宝典警告第二条:狗毛松,不紧贴身子,有可能是病犬”,乐了一会儿。好端端一只小狗嘛。唯书论,挺乐的。

接下来是第37篇认知日记,我不打算接着写下去了,感受还会很多很多吧。差不多到了书一半的地方,对于前面读过的部分还想要有一些补充。

关于上帝。

也许,近百年的弱国寡民当久了,大伤元气神气精气;多年来人们不信太浓,不信地,不信人,不信神。你什么都不信,力量从何而来?你什么都不信,如何立足于天地万物间?你什么都不信,怎么会拥有平安、健康、美好的人生?

前些日子看灵修书籍,很喜欢其中这样一句话:“当你千头万绪,不知如何着手时,让主为你走第一步。”。

我自己不是有神论者,也不是无神论者。在我和那些诡异的梦做斗争的时候,有一个成功的经验,就是万物相生相克,所以,就用它来自的那个世界里的人或者物来打败它好了,希望对不同的人有有效。

关于梦境。

作者描述了很多自己的梦,有一些读着我都觉得脊背发凉。我也相信还有更吓人的梦。虽然我也是从小就做许多梦的家伙,醒来了也都还记得门儿清。只不过,我是个十足的胆小鬼,那些让自己凉透的梦从来都不敢和任何人讲述,日记里也不敢写,只能任它们在记忆里。

看到现在,觉得这本书的读后感写的有点艰难,很多事情以为完全忘记了,在某一个刹那,清晰的像是调慢了速度播放的电影,情绪碾过心上,皱巴巴的,难受。在实验室忍不住哭了好几次,幸好旁边的人今天没有来,远处的并不认识。 

今天你再次面临成长之痛,这是必学的功课。

最后,我想摘取第13篇认知日记里最后的两段话作为文章的结尾:

我希望有一天,当一个抑郁症病人感到无助时,他(她)会遇到这本书。

不是你一个人在受难,不是你一个人在害怕。活着,的确很难。但是,坚持活下去也许就是你今生的使命。我们要做世界的光。

那么,就写到这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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